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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反他娘的! (第1/3页)
身为户曹掾,第五伦深刻感受到,自秦汉以来,帝国对户籍的统计是很到位的。 不但能知道各郡县大体户口,还要求细化,知民贫富,为赋多少,平其差品。 户曹要对每个里聚每户人家的田宅、奴婢、财物、畜产进行统计,再根据家财多寡,将他们分为不同层级。 大家(高訾)为家财百万以上,诸如本郡樊氏、第五氏;中家为十万以上,比如没去做县官前的景丹,小地主;小家为一万到十万,对应大多数自耕农;最低级的是下户,家财一万以下,贫无产业,连田都没有,只能做佃农。 自从前朝汉武帝时起,战争频繁国用不足,便有以訾征赋的传统,冷不丁就来一次。所以百姓多认为计訾没什么好事,不就是家訾十万以下不能做吏么?他们也不求这个,巴不得将家财往低了写。 他们觉得,第五伦身为户曹掾,完全可以更改薄册,将众人家訾改少,众人缴纳的军赋不就也少了么? 身为宗主,为宗族做这点小事,不过分吧? 可谁也没想到,第五伦根本不给他们机会,他竟然又双叒辞官了! “这是第几次了?”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面面相觑。 “第五次了罢……” 第五伦却是早料到了今日情形,世上的事,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,若他动用职权改了第五里的,其他里当然也要改。但户籍薄册一式两份,一份在他,一份在五官曹掾处,根本做不到天衣无缝。 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一告,被王莽当典型给处置了怎么办? 而第五伦要是“秉公执法”,又是件得罪人的差事,还是将豪强、平民都招惹那种。天下人忽然被加税,谁心里高兴?但过错又不敢记到皇帝头上,只能记恨地方官,以及上门收税的小吏和直接负责此事的户曹掾喽。 他干嘛要给王家皇帝背锅?辞了辞了! 但这一辞,不但不负责任地将烂摊子扔下给郡大尹张湛一个人承担,也浇灭了宗族的希望。 为首的鸡鸣瞪着第五伦,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,然后也泄气了,只与其他人商量起怎么办。 “又得把留着明年吃的米缴出去许多,唉,种田人吃不到自己种出来的粮!” “然也,看来冬日一过,又得靠掘野菜混着糠过活。” “我就不缴又如何?”一个佃农义愤填膺。 对豪强、中家而言,这次财产税不过是雁过拔毛,疼一下而已。但对佃农下户来说,却足以致命,他们还要缴泰半田租给地主,几乎没有任何积蓄,出三石粮都难。 “不缴,你就会被官府派人来抓起来,去做刑徒,做官奴!何必呢。“第五平旦插话,他庆幸自己身在第五里,有义仓义钱兜底,听说其他里的义仓还没投入使用。 “第五里的,汝等站着说话不腰疼!” “也罢,大不了逃荒去,债也赖了,这增赋也不用交了……” 鸡鸣怒了:“往哪逃?关中又不比其他地方,有山林湖沼,到处都是秃山土塬,连食都刨不到,唯一能去的上林苑还有人看着。北面的缘边正在闹饥荒,那边的人还往南跑呢!冬日一到,乱逃就是死路一条!” 是啊,没处可逃的。 第五伦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,仿佛又一次听到了那首《乌子行》。 一丸即发中乌身,乌死魂魄飞扬上天。 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,射工尚复得白鹿脯。 黄鹄摩天极高飞,后宫尚复得烹煮之。 鲤鱼乃在洛水深渊中,钓钩尚得鲤鱼口。 世界充满凶险和悲剧,乱相横生。什么大家、中家、小家、下户,看似泾渭分明。其实啊,不过是黄鹊、白鹿、鲤鱼、乌鸦的区别——皇帝贵人眼中的鱼肉而已! 朝令夕改的法令,猛于恶虎的苛政,没完没了的战争,像是弹丸、弓箭、鸟网、钓钩一般如影随形。 不管他们出身何处,躲得多好、藏得多深、迁徙得多远,都无法逃脱被掩捕、射杀、宰割的命运。 好不容易有了旦夕平静生活,王莽一拍脑门下道法令,普通人的生活就支离破碎了。 如今这世道,已是富者不能自别,贫者无以自存。人民生各各有寿命,死生何须复道前后! 前路断绝,一时大家都沉默了,农夫们酱赤的脸因激动涨得更加通红,好像随时会有殷红的鲜血,从皮肤里迸出来。 第五伦一直在等待那一刻,很希望,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声音。 “反他娘的!” 很可惜,并没有。若是在巴蜀、缘边、关东、荆楚、海岱,这些被屡屡宰割的佃农下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