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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4 卿生我已老 (第2/2页)
他回家吃饭,人缘简直不要太好。 孟君遥所谓的家,是一个租住的一居室,屋里乏善可陈,而且临近大街,晚上车水马龙吵得很。 墙上挂着一幅毛笔字,是他自己写的“玲珑骰子镶红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”。 白天,他在不大的客厅教人画画,大人小孩都有,这是他的主要收入来源。已经相对固定的生源,也是他为什么不选择搬家的主要原因。 夜晚,他就开始自己的创作,激情来的时候,还会把酒画个通宵达旦,甚至激情万丈地把颜料泼得满天都是,作为一种情绪的宣泄。 房东因此经常找他茬儿。 当然了,被车流吵得睡不着,也是熬夜画画的一个原因。 有时他失眠,便会去附近的酒吧坐坐,很大一部分进项都花在那儿了。 不算太高大、且和英俊不沾边的孟君遥,通常一个人坐在酒吧一角,夹一只香烟,捧一瓶啤酒,眯起眼睛欣赏来来往往的美女,有时会从中得到创作灵感。 欣赏美女在他生活中,跟画画一样重要,运气好的话还会有艳遇,他倒是从不拒绝。 很久以前,孟君遥并不是靠教画画为生的,那时他在一家很有名的杂志社做美术总监。 因为他喜欢用作品来讽权贵,经常碰触忌讳,又不受羁束,不愿昧着良心拍马屁,所以空有一肚子才华,事业上郁郁不得志。 后来干脆辞了职专心画画,油画、水粉、国画、素描都有涉足。 画的水平很高,但是不知为何就是卖不出价,只得教学生赚生活费。 身边只有一个人赏识他,年复一年地鼓励他、视他为达芬奇、伦勃朗、莫奈......那个人就是忘年交白云暖。 一年多以前,为了冲淡小白对自己日渐浓烈的感情,他终于下定决心搬来了这座城市。 当时小白哭得稀里哗啦,一个劲请求“孟老师不要走”,听得孟君遥心都碎了。 也许他的名字,就已经预示了他们这段尚未开始就要结束的感情:孟君遥——梦里君去万里遥。 此时已临近傍晚,孟君遥晃荡回家,摸出钥匙打开门,漆黑一片。 没有灯火,没有喷香的饭菜,更没有什么笑着开门迎接他的妻子,只能听到对门老李一家三口传出的阵阵笑声。 孟君遥掐了烟,洗了手开始做鱼,寻思了一下用哪种烹饪方法。 耳边仿佛响起一个动听的声音——“孟老师,我想吃清蒸的,上次你做的清蒸鱼特别好吃,难道有什么窍门吗?” “有啊。” 小白眼巴巴:“能教我吗?” “这个啊,独家祖传秘诀,传男不传女......哎别生气别生气,但是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。” “嘻嘻。” “秘诀就是,先把水烧开再蒸鱼,切忌用冷水上锅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因为鱼在突遇高温的时候啊,外部组织容易凝固,那么内部的鲜汁就可以被锁住。蒸前最好在鱼身上洒一些猪油,鱼肉就会更加滑嫩。” “孟老师懂得真多啊!” 不知不觉,面前蒸锅里的水沸腾了,而孟君遥还沉浸在当年那个跟屁虫崇拜的小眼神儿里。 一边做鱼,一边又想起小白曾用梵高的经历安慰自己,说梵高的画也是后来才被人赏识的,生前连买颜料和吃饭的钱都没有,不也还是在孜孜不倦没放弃吗? 当时孟君遥笑着问:“你这是在安慰我,还是在告诉我,我活着的时候没戏啦?” 小白急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,我是想说,金子早晚会发光的!” “知道知道,我开玩笑的。” 回忆着这些,孟君遥的嘴角露出一抹余韵长久的微笑,但是最后收尾的时候有点苦涩。 不知道听了自己所谓“婚讯”的小白,会不会伤心得晚上一个人抱着枕头抹眼泪呢? 想想她那副眼泪汪汪的样子,他的心都要碎成渣渣了。 这么多年以来,不管出于什么原因,反正每当小白嘴一扁有要哭的意思时,孟君遥总是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她所有要求,只求她破涕一笑。 “小白,希望你过得幸福,原谅我骗你说已娶妻,”孟君遥看着窗外爬上枝头的月芽,“你的心意我怎能不明白?只是,我生卿未生,卿生我已老,我这坨牛粪,怎能把你这朵高洁的白玫瑰给玷污了呢?” 趁着蒸鱼的空,他来到客厅撩起一块罩布,画板上已经完成了大半的作品是一幅人像。 鹅蛋脸,杏仁目黑白分明,五官清秀灵动得好像随时要撅嘴似的,乌黑的秀发随风飘扬,一缕发丝掠过精致的面庞。 孟君遥看得眼里亮晶晶的。 因为手边连一张小白的照片也没有,所以他决定画一幅像留着,思念的时候可以看看,不过这可不能让她本人知道。